结局一 第十二章 口是心非
立政殿
李治走进殿内时，主上正在坐在桌案后面批阅奏折，许是太全神贯注，他没有发现李治进来，依旧认真地批阅着奏折。李治默默地站在桌案前看着自己的父亲，自从大哥出事，阿姊和兕子走了以后，主上的魂也跟着走了，从那时起就再也没有见过主上笑过。李治内心叹了口气，这段时间以来，他自己也是日日苦熬着，虽然自己如今被立为太子，可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。自己的亲人死的死，走的走，如今竟只剩下鸾鸾一个妹妹。而现在他站在这里，是为了另一个妹妹——慧珏。
几天前李治去掖廷探望自己的小妹——并不是他不在乎这个妹妹，只是这半年他接连痛失长姊和爱妹，父子俩精神几近崩溃，半年来两人一直穿着丧服，每天都要哀伤数次，吓得朝臣纷纷上表请求圣人太子注意身体。如今他好不容易才缓过来，自然是第一时间强撑着去掖廷看望小妹。他本以为父亲碍于面子只是把她迁到掖廷居住，就像当年她在北苑一样，只是他万万没想到，慧珏竟然落魄到如此地步。将近一年未见，她变了很多，原本白皙红润的脸庞如今瘦的凹陷下去，面色发黄，嘴唇毫无血色，一看就是受了很多苦楚。她穿着粗布麻衣，头发随便挽着，衣袖卷起固定在手臂上，气喘吁吁地拿着一根木杵使劲敲打，若不是确定慧珏在这里，他根本认不出眼前的宫人就是自己的妹妹。李治看到这一切气的要死，掖廷这帮人竟然敢如此欺辱他妹妹，他恨不得冲进内侍省一刀劈了那些人。然而事情还是出乎了他的意料——这一切是主上的命令。
慧珏轻描淡写地说着这些，仿佛这些苦楚是另一个人经受的一般。李治望着淡然的慧珏心如刀绞，他知道慧珏是因为绝望透顶才如此淡然，父亲怎能如此心狠，就算认定她谋逆，也不能如此折辱她。李治胸中抛弃一团怒火，他没办法直接向父亲发火，不过掖廷这帮人他自然不会轻易放过。安顿好妹妹以后，他便雷厉风行地开始复仇行动，一大批人受到了惩罚，不是挨了杖刑就是罚以更重的活计。至于那位打过慧珏的保姆郭氏，则是直接让人在海陵王妃面前杖毙，海陵王妃抱着儿子直接吓瘫在地上，行刑后李治又冷言冷语警告了一番这才罢休。但他其实心里明白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圣人，可圣人毕竟是自己的亲生父亲，亲自把他带大，他没法怨恨他，只得把怒火转移到这些宫人身上。
主上咳了几声，把他从思绪中拉回到现实中，他看着鬓角发白的父亲叹了口气，轻轻地唤道“阿耶”
“啊…啊，是雉奴啊，来来来，快坐下吧”主上一看是儿子，赶紧让人赐座“雉奴来找朕有什么事？”
“阿耶”李治整理了下衣服，郑重地叩拜道“儿臣求父亲饶过慧珏”
突然提起女儿让主上很是不快，不禁呵斥道“好端端的，提她做什么！”
“阿耶，儿臣去掖廷看小妹了…她…她病了，消瘦的不成样子…儿臣求求阿耶，求您饶了她，把她放出来好好医治”
“放了她？她做下弑君弑父的勾当，朕没杀了她已经是轻饶她了，如今你居然还敢提把她放出掖廷！”主上气的怒喝道。
果然事情又回到了这个原点，父亲不知为何一直坚定地认为慧珏要下药谋害他，李治无奈的叹了口气继续说道
“阿耶，慧珏是冤枉的，儿臣有她的绝命遗书，她是宁愿自己死也不愿伤害您的，求您相信她”
主上听后不屑一顾地冷笑道“你少来这一套！你当朕是三岁小儿不成？你总是拿那封遗书说事，难不成其余的物证人证都是假的！”
“阿耶，这其中一定有蹊跷，儿臣请求重新审查此案，好还慧珏一个清白！”
“哼，这半年来你一直蠢蠢欲动想给她翻案，朕告诉你李治，你这是痴人说梦！”
看到父亲如此冥顽不化，李治只觉得脑袋嗡嗡直响，全身血液仿佛都冲到头顶，激动之下便不管不顾地对父亲喊道“阿耶，就算您不相信她，可如今她真的病的厉害，求您还是先把她接出来治病，儿臣求您了！阿娘如今就只剩下鸾鸾和阿鹿两个女儿了，您怎么能…”
“放肆！你这是拿你母亲来威胁朕吗！”主上拍案大怒“李治，你给那个逆子换了住所，免了她的刑罚，还把掖廷搅得天翻地覆，这些朕可以不追究。她在掖廷里你愿意怎么对她好朕都不管，但你要是再敢提放她出来的事，朕就让人去掖廷把她杖毙了！”
“阿耶！”
“听到了没有！”
李治脸色一下子失去了血色，血液仿佛又从头部全部流向四肢，脸色顿时煞白，整个身体止不住地颤抖，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父亲，良久，轻轻开口道
“是…儿臣知道了…”
“下去吧，别再来烦朕了”
李治没有再说什么，俯身顿首叩拜，颓然地走出殿外。
主上望着李治离去的背影，内心却焦躁不安起来“宋安，上次给她瞧病的医人不是说只是风寒感冒吗，怎么会如此严重！”
“陛下，赵医官看过后确实说不要紧。会不会是误诊了，要不臣再去请其他医官去给娘子瞧瞧？”
一旁的宋安赶紧回答道，内心却忍不住腹诽，陛下您如此担忧公主的安危，刚刚为何反对太子的提议啊。
“算了…李治会找好医生给她看的，朕就不抢他的功劳了。对了吩咐下去，让尚药局给她用最好的药材，有什么缺的再来禀报朕”主上叹了口气说道，内心说不出来的苦涩，宋安看到口是心非的圣人有些心疼，但他不敢说什么，只得领命退下。
许久，一阵压抑的呜咽声随风而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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